时儿,我的宝宝:

    你好！

    请你代我问候舅姥爷、舅姥姥和舅舅一家人好。深深感谢他们对你的照顾和对姥姥姥爷的热情款待！也要问你同舍的师姐们好，也深深感谢她们对你的帮助与谅解！

国庆将至，不知你们有何安排。我和妈妈都很挂记。

    刚才有人递给我你的来信。拆开，看了。信的多数内容已在过去若干次的电话中得知。见得了白纸黑字，还是多了几分的踏实。这封信此时已到了你娘的手上。让她鉴赏去罢。

    你曾祖父西去的前两天通知邻里，说他还有48小时的阳寿，他真的算准了。想必他很安然；你爷爷死得糊里糊涂，早上不见醒来，下午就走了（爷爷七十岁去世）。他原本打算还活它三五十年的，是自然选择了他。奶奶的最后一句话是，“他（指上帝）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我的。”对她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啊，一个孩子呱呱落地了，她会笑了，会坐了，会爬了，会走了，会跑了，上学啦！上学了，上大学了，这便意味着更替的开始。否定之否定，我必被否定。种子倘不被苗儿否定，必是作了口粮。所以，你不必常常替我担忧。

    你走之后的家与从前无大异。你的床变成了我的床。妈妈仍如往日那般忙碌，常须半夜起来做饭或洗衣。她最近主攻世界名著。估计《三个火枪手》已胜利读完，接下去还只有九本了。我于上周得了三千多元稿费后，又要着手第二批稿件。大概人家以为我假的不想写那东西。由于班上高考成绩“突出”，我猛一下子变成了“市优秀班主任”。昨天获奖金500，今天请上届和本届的任课教师共十人光顾了“格格大酒店”。也因高考效应，最近“门庭若市”，但我本人有几分消极。工作较去年并不太重，因为该做的资料已都做完，只用输出。

    九月廿二日夜十一时十分至零点，南宁电视台播出了你们和三中的辩论赛。我与你娘并肩观看。看来，你的表现并不令人失望，除非他们做了手脚：比如找个把替身演员重演你等等。其间的唯一缺憾镜头是你有一次居然拒绝了话筒，且目光中泻露出几分胆怯与惶恐。整场辩论赛的布局与效果自不必述，就你个人表现而言，我认为有如下不足：

    1．竞争意识不强烈（据说那有客观条件下的客观原因）；

    2．材料准备不充分；

    3．语言组织不精练（记住：程式化的语言表现呆板；专业化的语言失去听众）

    4．缺乏幽默感；

    5．语速过快。

    不知指出这些能否帮你修正或改良自己。当机会再来时，相信你能驾轻就熟。原说会有几许补贴，又传各发一份录像带或光碟，云云，但均未见八字之一撇。等着罢。

我十分支持你在不荒废学业的前提下参加一些辩论赛。但对党票之类的事，我不以为然。法律与党派格格不入：法律追求客观公正，而任何对立党派都只认定自己公正无比。我不知身揣一张党票的人怎能不维护本党利益而去执行神圣的法律，我不知这世道到底向何处去，但我仍心存疑忌。法律是一门学问，做学问何必披上“耀眼”的外衣？也许热心的前辈们自有道理，你仍当与他们商榷。我可以不支持不反对。

    今天我校来了四个英国鬼子，说要与我们结成友好××，并在明年七月互派十六名交换生。我有意“领回”一个，不知妥否。最近不时有人问起你来，我说你已乐不思蜀，且总要补上一句，“从《中国青年报》的调查表上看，吉大很排前。”或“我的孩子本来够北大线的。”为避免叫人窃笑，我当改改。何谓“蜀”？邕为蜀？京为蜀？

    从来信的字迹看，你的确太忙。我们原定的每月一信该不会动摇吧？记得卅年之后仍有爷爷当年的学生忆起爷爷在课堂上朗读儿子的来信。遥想爷爷那人，那时的脸上，挂着何等的高傲。我不敢说那种高傲或骄傲归属理智，但对一个亦在黄泉道上赶路的人，我也能体受到其中的热度。你的信，的确你太忙，似乎少了一些骨肉：在南宁生活了四年，是二中的老师培养了你，怎能没有问候？黄振父母身居要职，抱病送你，怎能没有感激？我以我心，我以我身， 我以我命培植呵护的孩子，去到了天涯海角，我焉能不牵挂深深？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可记得，在老家时，我曾向人打赌，任何时候，即便孩子不在我身边，我也能准确说出她在哪里，和谁玩，玩什么。不信邪的总是输。你怎么蓦然间叫我的风筝放断了线，飘得无影无踪呢？这番的否定却不似深冬秋至？初到异地，所见所闻，感触最深，最能发现不同地域间的本质特征。习惯了，见怪不怪，还能捕捉到什么呢？我以为，我的以高考语文793分获胜的孩子，能对亲戚，对伙伴，对学校，对长春，对吉林，对东北有一番起码的描述。没有！做法律的，可能不要良心，但法律的窗口极近文学的大门，不可不以文学自律。靠文学或文字吃饭的，至少会书信，书信要有格式，不给仇人写信时，应有“你好”二字。

    做父母的，特别是非节衣缩食不可的父母，当然惊喜于孩子的开张8000，但我更看重的应该是稍后一点的效应。你最近若有什么东西发表了，通知我们，别保密。

    在那个冰天雪地的环境里，你一定要注意保暖，要向当地人取经。不攀比，但不可购买保温效果不好的冬衣。特别注意防止脸上长冻疮。晚上盖好被子。有没有冻醒时又叫爸爸的经历？北方出大个儿，你多少要长高一点吧？所以，要积极参加体育锻炼。伙食的问题，不要只顾对嘴巴负责，营养是关键。洗衣服可能也是造就人的一种途径，万一校内有“洗衣娘”，你可以先造就她们，但切忌与别人的衣物同洗（可以多出钱，不可以冒风险）。该买的书籍一定要买，我一生潇洒购书，也未必穷过了孔乙己。舅姥爷给你系的铃，是不是太好了，离不开它？我仍有几分担忧。

    你出发的当天，罗、孔二老师合伙送来一个“随身听”和一支钢笔，最近恰有人往长春学习，我未作决定是否将它们带给你，怕的是害你搞不成学习。

好了，写这些。祝你一切顺利。

    盼着你下月的来信。

    顺便问何莉好。

                                             

                                  爸爸

                                  以及能代表妈妈的爸爸

                                    200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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